对街

我走到窗边,掀起窗帘向外看,这一看不要紧,吓得我赶忙扔下窗帘。

“你这个笨蛋!”我转身对贝利叫道。

“老板,你怎么了?”他很委屈地问。

“没什么,”我勉强镇定下来说,“只是警察局就在我们对面。”

“我知道,”贝利很平静地说。

“你知道,”我说,“那很好,是不是?”我指了指桌上的电话机、预测赛马结果的单子、几卷易燃的纸以及赛马日程表,“他们一看见这些会很高兴的。不用乘车,只要进入大厦,上一层楼,就能抓到我们。你这个笨蛋!”

“他们不会闯进来的,”贝利说。

“不会?怎么不会?”

“你看不出来吗?”贝利摇摇头,“我的安排是很周密的,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。”
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我不解地问。

“你没有读过《一封被窃走的信》吗?”

“什么信?”

“被窃走的信,”贝利说,“那是爱伦·坡写的。”

“没有听说过,”我说,“他是干嘛的?”

“他是个作家,”贝利耐心地解释说,“他100年前就死了。”

“这个作家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?”

“老板,我正要告诉你,”贝利说,“他写了这篇名叫《一封被窃走的信》的小说。你知道,里面每个人都想找到那封被偷走的信.只是没有人能找到,你知道为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,”我耸耸肩。

“因为那封信一直放在最醒目的地方。

“我不明白。”

“每个找信的人都认为信一定藏在什么地方,”贝利说,“你知道,他们都找那些很隐秘的地方,但是,没有人去查最醒目的地方。”

“这又怎么样呢?”我漫不经心地说。

“我们把办公室设在这里,”贝利说,“原因是一样的。警察可能认为我们是开店铺,一旦他们听到什么风声,想要调查的时候,他们会去查那些组织,对不对?”

“对。”

“好,所以,他们会彻底调查镇上所有的组织,所有经常下赌注的地方。他们绝对不会在自己附近查,更想不到我们就在他们对面。”

“你胆子真大,”我考虑了一会儿后说。

“我胆子当然很大,”贝利说,“妙就妙在这儿,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
“你告诉那人租房子做什么?”

“我告诉他,我们是一家工业零件制造商的代理,没有存货的仓库,只是设一个联络处。我甚至在窗子上涂上一个假名字。”

“假代理商名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这个房东,”我说,“随时会上来,万一撞见,我们不就措手不及了?”

“不会,我说我们不想受到打扰,他说他明白,不会来打扰的。”

“楼下是干什么的?”我问。

“一家保险公司,”贝利说,“不用担心。”

“好吧,就照你说的办。”我想贝利可能是对的,警察当然不会到他们自己门前找赌马组织。

“当然,”贝利得意地说,“我这一招棒极了。”

“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?”

“老板,在打电话给你之前,我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办妥了。我找到8个人,5个在酒吧,一个在香烟店,一个在弹子店,一个在餐馆。现在,只要一声令下,就可以正式营业了。

“好,”我说,“那么就开始吧。

“学无止境啊,”贝利微笑着说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刚读到的一句话。

“别死啃书本了,专心于我们的工作吧,”我说。

贝利觉得我这话很奇怪。

第二天上午9点半,头一个联络员把他收集的赌金名单用电话报过来,过了一会儿,其他几个联络员也把他们的名单报来了。从名单数量上看,这个镇上的人很有钱。

我坐在办公桌前,把赌金名单抄送那卷易燃纸上。那种纸很薄,很像洋葱的皮,我们之所以用那种纸,是为了以防万一,当遭到警察突袭时,可以用根火柴把它烧掉。没有了证据,也就没有了罪。

我在抄录的时候,心想,贝利,你这个家伙真聪明。

10点45分,也就是我们正式营业1小时15分后,有人敲我们的门。

我和贝利都怔住了,互相瞪着对方。

“是谁?”我低声问贝利。

“我不知道,”贝利说,“可能是房东。

“我记得你说过,他不会来打扰我们的。

贝利摸摸鼻子。

电话铃响了。

“别让它响!”我低声吼道。

贝利拿起话筒说:“等一会儿再打来,”然后放下听筒。

门上又响起敲门声,这一次声音大了点。

“你还是去开门吧,”贝利说,“如果不是房东的话,可能是邮差什么的。”

“是啊,”我说。

“我想,没有什么可担心的,”贝利说,“如果是警察,他们不会敲门的,对吗?”

我松了一口气。贝利说得对,如果是警察,他们早就冲了进来,不会站在那里敲门的。我走到门边,轻声问:“谁啊?”

没有人回答。

又敲了一下门。

我把门打开。

我首先看到的是一枚警徽,它闪着光,别在蓝色的制服上。我的眼睛向上移,看到一个粗大的脖子,脖子上面有一颗硕大的光头。

“你好,”那光头微笑着说。

接着,我看到另一个穿制服的。

“天哪!”我叫道。

“我是本镇的警长,”光头说,“我——”

我砰地一声关上门,背靠着门,嘴唇发抖。“贝利!”我低声叫道,“贝利!”

“什么事?”贝利问,瞪大双眼。

“警察!”我大叫道,“那纸——贝利——那易燃纸。”

“警察!”他也太叫一声。

门被推开了,我被撞得跌进一张椅子里,然后又倒在地上。

一个阴沉沉的声音说:“这里在搞什么——啊,我明白了。”

“警察!”贝利大叫一声,扑向办公桌。

“小心,杰克!”那阴沉沉的声音说,“易燃纸!”

一个穿蓝制服的在我眼前掠过,拦住贝利,用手一扫,纸落了一地。

“搞赌马的,”等蓝制服的人说。

“哈哈!”阴沉沉的声音冷笑道。

“就在对街干,”穿蓝制服的很惊讶地说。

我伸手摸摸头,头上撞了一个大包。我望望四周,贝利已经被穿蓝制服的抓住了。

“贝利,”我叫道,“我要杀了你!”

“可是,可是——”贝利结结巴巴地说。

“就在警察局对面干!”那个穿蓝制服的人难以置信地摇摇头。

“哈哈,”那个光头冷笑道。

我们被带下楼,穿过大街,关进牢房。

贝利运气很好,没有跟我关在一起。

我坐在又冷又湿的小床上,头上的包越来越大,我告诉自己,这没什么,要紧的是让贝利头上长包。

过了一会儿,他们把我带到警长办公室,他看了我一眼,又冷笑起来。我坐在椅子上,凝视着墙壁。

“这是我见过的最荒唐的事,”警长用手帕擦了擦两眼说,“竟然在警察局对面干非法勾当。”

我咬紧牙根。

他想了一会儿,又冷笑起来。

“住口!”我转过头,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
“你犯了什么病?”他问。

“听我说,”我说,“我可以单独跟贝利在一起待2分钟吗?”

“干什么?”

我恶毒地笑了笑。

“哦,我明白了,”警长说,“是他出的主意,对吗?”

“对,是他出的主意。”

“真是荒唐之极,”警长说,“真是——”

“嗯,”我说,“你究竟怎么发现的?”

“哦,说实话,我们根本没有发现,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,一直到我们冲过去才发现。”

“那你们到那里干什么?”

“营业执照,”警长说,“在本镇,任何行业都要有执照。”

我仍然不明白。

“我前天看见你们在窗子上漆上公司的名字,”警长说。

“那又怎么了?”

“有新公司开张,这有益于本镇的经济发展。可是,你要知道,还是要办营业执照的。我的工作是维持治安。我一查,你们根本没有申请执照。”

我难过地想:贝利,你这个笨蛋!

“所以,”警长说,“这个公司是非法的,不过,我刚才说过,新公司有益于本镇经济的发展,我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就赶你们走。于是我想正式拜访你们一下,向你们表示欢迎,同时请你们申请执照,并没有想到别的。”

“你经常亲自出面处理这种事情吗?”我问,“你可以打电话啊。”

“当然,”警长说,“我们一般都是用电话,不过,也有例外。”

我叹了口气,“什么例外?”

警长微微一笑说:“例如你们就在我们对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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